1.273 请君入瓮

“如臣所言,死罪。”荀彧不露锋芒,毫不避让。

阳安长公主,亦不敢托大。唯恐惊动内外,十二城门候引军来援。亦或是荀彧早已设伏,正待请君入瓮。

僵持中。忽听中车,另有人出声:“御史中丞,亦是职司所在。”

荀彧听得真切,亦是女主无疑。

阳安长公主,恭声应答:“贵人,所言极是。”

荀彧这便醒悟,正是贵人伏寿。

伏贵人又言道:“御史中丞,且近前来。”

“喏。”荀彧不敢怠慢,下车来见。虽孑然一身,却气定神闲:“北门卧护要耆英,小试胸中十万兵。”

“臣,荀彧。拜见贵人。”

“中丞免礼。”伏贵人,隔窗言道:“上巳出游,别无异常。可速去。”

“敢问贵人,只伏氏举家出游乎。”荀彧当有此问。言下之意,车中可另有他人。若与贵人同车,其人身份,呼之欲出。

伏贵人,无言以对。少顷忽听窗帘异响,便有人低声言道:“御史中丞,且仰首一观。”

荀彧闻声一震:“臣,荀彧,领命。”

暗中稳住心神。荀彧徐徐仰面,四目相对,正是董侯天颜。

“臣,死罪,死罪。”

“中丞无罪。”董侯言道:“且退。”

“喏。”荀彧长揖及地,趋步后退。

临行前,董侯又下口谕:“不必多言。”

“喏。”荀彧敢不从命。

待起身,车驾已远去。荀彧面上,无喜无悲。然待徐徐直立,似有千钧重担卸去。

“陛下珍重。”

此时此刻,甄都河畔,船翼翻转,接舟成桥。大驾卤簿,可言舟桥,直驰盖海首舰。硕大前甲板,足可转圜。另有楼船、画鹢、青雀舫,泊于周遭水岸。待天子登船,王侯公卿、文武百官,再次第登船。共赴东流水上。

甄都至敖仓,足有近七百里官道。日行三百里,亦需二日。荀彧料想,陛下必然知晓。否则,车行一日,天子焉能无觉。甄都至河,不过十武齐聚,神情肃穆。隆礼重节。

上公之中,唯有太傅杨彪,重重疑虑。

且越发笃定,此天子,非此天子也。

此人必是天子近侍,逐鬼童子之一。

然,天子何在?意欲何为?又是何人所为?

莫非,乃出太师授意。

杨彪一时心中惊疑不定。虽心急如焚,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。若果是王太师所为,趁上巳大典,行鱼目混珠。天子行金蝉脱壳,必行西归。只需入八关锁固,曹氏父子,鞭长莫及。党争,可休。朝政,复兴。太师,果然王佐之才。

然若,非太师所为,天子行踪成谜。更有甚者,日前,汉中史侯,遣使入甄。上呈国书,以天子自居。为曹吕二人解兵。今汉中使者犹在,甄都天子却无踪。莫非,乃汉中史侯所为。且江湖传闻,史侯乃出史道人门下,精通仙门奇术。可摄人魂魄。若不幸为其所乘。天子危矣。

心念至此,太傅杨彪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。

奈何禳祭未毕。不敢多言。唯恐惊怒天人。权且按下不表。稍后再做计较。

西行官道,车马稀少。

今日上巳,民众皆泛舟东流水上。并无车马远行。唯有一队人马,风驰电掣,驰骋而过。安车驷马,宫廷制式。沿途亭舍,不敢阻拦。任其离去。

“已至何处?”董侯必有此问。

伏贵人,柔声作答:“陛下少安。”

董侯如何得安:“不过十八里耳。片刻至矣。岂,久行未至乎?”

伏贵人,亦醒悟:“陛下,明见。”

话说,阳安长公主,亦未向伏贵人,吐露实行。

“御者止行!”董侯敕令。

“陛下恕罪。”御者正是伏完长子,伏德。

“大兄,意欲何为?”伏贵人,惊问。

事已至此,若再行隐瞒,便是欺君之罪。伏德,遂将前后诸情,和盘托出。

董侯惊怖,可想而知。

倒是伏贵人,处变不惊:“何人所为。”

“乃出阿父。”伏德,实言相告。

“太师知否?”董侯猛然惊醒。

“未可知也。”伏德,如实作答。然此话有歧义。或言不知王太师,知与不知。或言,王太师,知与不知,亦是两可之间。

“此去何处。”董侯强压心头惊惧。

“滎阳,敖仓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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